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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,回家路

第一章,回家路

繁华,替代一切,成了盛夏的代名词。

以前,宁静在城心,静谧在城郊,现如今,繁华在城心,宁静在城郊,静谧只能被塞进夏夜的旧巷。

静谧太多,堵满整个狭长小巷,压缩成诡异,塞进路人后脖,五大三粗的男人不例外,只要敢来,便缩着脖出。

拐入霓虹虚构的繁华,缓解爬满皮肤的寒颤。

他步子单调,左肩扯着双肩式书包,压得有些低,走过一盏白炽路灯,冷光挤压影子,影子缩短,粗大矮小。

他低着头,盯着黑光交叠的影,匀速走过路灯,回头张望,缩小的影子被灯扯住,拉长,纤细修长。

“好像不管怎么样,都挺丑陋的。”

“都说影子像主人,没说错呢。”

现已时夏五月,南半球夏季。

冷白的光照向皮肤,加剧盛夏特产的闷热,水泥灰墙边栽种的深绿化带,迎来了孜孜不倦地蝉鸣响。

悠长的蝉鸣原是夏的美好象征之一,可惜与现代化大城城市比,却平白无故,添不必要的吵闹嘈杂。

听着烦,烦的时候听着...更烦!

“吵死了!真想把它们都踩死!”他佝着背嘶音呢喃,摸出一部崭新智能机,背后机身表面贴着出厂序号标签。

拇指朝内,悬在开机键边缘轻抚,犹豫,果断,决定开机。

另一边的口袋摸出一根反反复复揉凑的耳机线,用暴力简单拉扯几次,耳机线被解开,还原了本来的长度。

男孩的黑眸快速掠过开机动画,动画结束,熟练划走屏幕刺红的“十三个未接来电”,点开下载好的音乐软件。

他将耳机线的端口没入漆黑孔洞,智能机放入裤袋,一根细黑的线延伸,爬上颈窝,咬住他白嫩的耳。

沉浸在一个人的音乐世界。

这里没有白天吵闹,没有夏日蝉鸣,有的是比宁静更加宁静的静谧,比静谧更加静谧的孤寂,这是他想要的。

他的嘴角随着音律节奏宕出弧度,勾着白天不可能出现的半分笑意,“阿晴的歌,真是百听不厌。”

孤单背影躺过立在漆黑里的盏盏路灯,影子随角度光缩小拉长,拉长缩小,粗大灯柱表面贴着各式各样的创意小广告,五彩缤纷,创意无穷,给孤单的夜上了一点颜料。

“已经走过了吗?”他顺手摘下左耳耳机,聆听音乐的时光逝如跳跃耳畔的音符,来得猛烈,去得不舍。

拔下耳机线,转过身,朝着走过头的街道拐去,随性把一米长的耳机线圈在掌中,不需要缠绕,整个捏成团,放入口袋。

他不在意下一次拿出来是什么奇怪形状,不在意下次是否能轻松解开打结的环。

倏然,手机铃声震碎了盛夏的漆黑静谧,把古朴的旧巷染了一层现代化的颜色。

来电的铃声富有强烈节奏,舞律的音温如清泉细流,谧时似没有流迹的水哗啦,燥时似高涧悬落下的水滴答。

茂顺的乌细发丝覆着瞳,瞳里的是比头发更深邃的眼珠,眼珠表面嵌着电子光,不经意闪过一丝惧意。

微妙至极。

四根纤细修长的手指紧握小巧智能机,大拇指浮在屏幕下端,距离按下绿色的“接通”只有不到三厘米。

“滴!”

铃声停止,路灯明晃,蝉鸣吵闹,清风簌簌,吹得灯旁枝繁叶茂猎猎作响。

男孩颤抖着手指,选择按下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钮,释放机盒另外一头的怪物。

“喂,是姐姐吗?”

时光在这一刻静止。冷清的街道抛去蝉鸣,摒除清风,泯灭树声。

他的耳朵变得敏感,听到自己微带战栗的呼吸,听到自己疯狂鼓动的心脏。

屏幕数字从“1”开始跳动,是接通电话后显示的通话时长。仿若拨通了池渊下的深海,他朝着漆黑谷底一声呐喊,谷底却吞没了他的声音。

“姐姐?”

“听得到吗?”

“嗯。”

终于,男孩等来了深渊的回音。

女人的音平如丝线,绷紧,中性,带着电子音独有的撕裂感。

不像她,又是她。

声丝入耳,窜入心脏,女人的声音似韧性极好的钢线,透明锋利,缠绕脏器一拉,抹去鲜活性命。

“今天怎么...还没有回来?”

“姐姐,我正在回家的路上。”

再一次。

解释落入茫茫海底,等不到船帆扬起的那一刻,海浪已拍碎孤零漆黑游荡的扁舟,只剩屏幕显示的数字跳动到了“41”。

鲜白的数字赤着全黑界面格外惹眼,好如漆夜灯光照开的白炽,试图一点一点勾出身形纤薄的他。

“今...今天,我参加了学校高三的深夜晚自习,所以...所以回来晚了!”

男孩连忙改口回复,用最短时间和精炼话术,填堵了女人心间的猜忌。

“姐姐应该知道的吧?”

“每年这个时候,学校都会举行深夜晚自习,难道前年姐姐高中的时候,没...没有参加吗?”

他的语速过快,腔壁产生大量泡沫星子,咽下去,舌苔保留五味杂陈,心底渐渐回甜一丝侥幸。

“没有,那时候的我不太需要呢。”

“说...说的也是呢。”

“路上小心,别贪玩。”

“嗯嗯!”

“嘟...嘟...嘟...”声音紧贴耳,电话挂断的反馈音刺耳单调,他全身心疲软了下来,仿似浴于和煦暖阳,蝉鸣再一次闹了起来,声音很大,盖过了手机音量。

他突然感觉蝉...没有那么吵了。

男孩拭去碎盖额角附近淌下的一滴冷汗,空气闷热潮湿。

他长吸一口凉气,置换肺泡染的恐怖。他将空气中的惧怕排出体外,换来短暂的好情绪。

男孩迅速解锁手机,绿色电话标识里的十三个裸眼未接来电显示,终于变成了平淡的浅白色。

“还是关机吧。”

拇指紧压开关键,待屏幕画面一闪,动画结束,智能机彻底熄了火,他断了一切女人再次拨通电话的可能性。

男孩徜徉漆黑的暗巷,人造的霓虹流进巷口,借几盏政府扶贫资助,匆匆搭建的临时路灯,拐入热闹繁华的大街。

钟表的短指针已经走过阿拉伯数字“10”,入了傍的十点,郊外熄了光,可现代化城市才刚开始不眠不休的狂欢。

透亮的蟾明宫不再是入睡的前兆,绚烂霓虹营造热奢靡氛围,感染人们白天官场的失落和情场的失意。

男孩盯着眼前的一切,发出了如此感慨。

“真不想回去啊。”

奈何,奢华虚伪的夜与他擦肩无缘,他的“家”中还候着一位女人。

挚爱弟弟的好姐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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